男女主角分别是纾臻周舜英的女频言情小说《内尚书纾臻周舜英全文+番茄》,由网络作家“窗子里的雪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此际她是全然为他考量,“倘你册立郝四娘子为皇后,或有缓和。”今上却摆首:“并非缓和,而是取悦。两人相交,舒逸为上、客气为中、讨好为下。我不愿冤屈自己。”纾臻却想,他们之间可曾抵达舒逸的境地?再忆作昔的一番气闷,深觉连融洽都算不得,今上又道:“明日我会召见藉存,考校一下他的学识。”纾臻蹙眉:“长兄终岁被海氏拘在房中读书,待人接物都十分木讷,看起来不机灵,千万别让他冲撞了你。”今上却毫不介怀地说:“我以你为妻,藉存便是我大哥,他科考几载未第,我盘算替他寻出根源、让他能在明年更进一步。”纾臻想了想:“缘由便是阿兄厌学。他实在不喜读书。”今上笑道:“那不妨事。世上万事总有他嗜好的一样。容我明日一鉴吧。”纾臻愧疚道:“你这样操劳,还照料我的家...
《内尚书纾臻周舜英全文+番茄》精彩片段
此际她是全然为他考量,“倘你册立郝四娘子为皇后,或有缓和。”今上却摆首:“并非缓和,而是取悦。两人相交,舒逸为上、客气为中、讨好为下。我不愿冤屈自己。”纾臻却想,他们之间可曾抵达舒逸的境地?再忆作昔的一番气闷,深觉连融洽都算不得,今上又道:“明日我会召见藉存,考校一下他的学识。”纾臻蹙眉:“长兄终岁被海氏拘在房中读书,待人接物都十分木讷,看起来不机灵,千万别让他冲撞了你。”今上却毫不介怀地说:“我以你为妻,藉存便是我大哥,他科考几载未第,我盘算替他寻出根源、让他能在明年更进一步。”
纾臻想了想:“缘由便是阿兄厌学。他实在不喜读书。”今上笑道:“那不妨事。世上万事总有他嗜好的一样。容我明日一鉴吧。”纾臻愧疚道:“你这样操劳,还照料我的家眷……我真有些过意不去。”今上抚着她散开的青丝,将衾角压在枕底,“我适才想到一事。直笔考功与官宦考绩同理,讲究循名责实,也便是官位越高、考功越严。若是我此刻进秩,你的考功要比惠、馥难两成,我倒不忧虑你的勤力,只是你眼下身体有恙,能成么?”
纾臻立刻道:“我没有资历、才也浅薄,本不想越过两位师长。待我真有进益了,再给我升陟也不迟呀。”今上却仍存犹疑,“然权高者能裁决诸事。张氏便是仰仗娘娘的势力作威作福……内省不乏有品阶高于你的女史,我怕她们为难你。纾臻,我不愿你陷入危急。我想你一世安健顺心。就是我偏私,谁能容忍自己的心爱摧眉折腰、何况我本有权力替你避除烦恼。”因他待她小意顺从,纾臻并未将他同霸道一类的辞令联想一处,如今渐觉他君王势足,反而笑起来:“那封贵妃的事亦搁置么?”今上应道:“要议。不过你何时接旨,就看中书、言官能滞阻到何等地步。两月后若能迁陟,已算顺遂了。”
纾臻也曾听说,御宝白制,由皇帝亲自其起草诏书,若不经中书出诰,等同废笺一张。士人们都以登台阁、升禁从为显宦,所以谏官与翰林几乎是天下读书人的至高追求。但不想某日拟出的御旨是为她、自家亦会成为谏官劾奏的对象,今上猜中她的顾虑,揽实她说:“我才驳回了中书舍人的请求……真是巧。”纾臻讶异而问:“就是伪旨的那日?那日是政事堂的堂除,议迁的都是紧要阙员、或者清望官宦……大场面啊。”每逢说起官政,她的兴致都无比高卓,今上已多有体会,于是眼下径直问道:“你很嗜好做官吧?纾臻若是男儿身,如今就是我最忠诚的能臣。”
畅想收梢,她十分诚恳地说:“我只是很感兴趣。但政治也不是我所想的那么纯粹,官家的朝堂中悉是纯臣么?”今上答道:“宦海确如此。波谲云诡、互相倾轧,邓初想我特授薛氏鼓院官吏,被枢相指责偏袒自家女婿、以权谋私。”纾臻笑道:“鼓院隶司谏、正言,谏官在我朝是格外要紧的差遣,哪能那么轻易地除授呢。”今上亦同此想,也惊于纾臻对官制之深知,“邓初掌中书,官声清明,如今尚不能免俗,要为自家女婿求得司谏一官。我只想为你谋贵妃一位、又非皇后,如何不行?”
纾臻不愿再他再纠结费神,因而抚上他的心口:“听窦都知说,你这两日常感心痛。才刚请御医诊断了么?”今上喟息:“刘铭诊过脉,未看出甚么病症。我也甚觉奇怪,每次心口疼痛、大都是你境遇不顺之刻,而只要见到你,便有极大缓解。”纾臻不觉是真,假意在他心窝一拍,“才说你像木头,你就开花了!”今上本想辩解,一想又说:“你别急。待我向槐阴取经,他十分懂得抚慰人心,他家娘子与他感情亦极好。我上回向他请教,他说要投你所好,我左思右想,你不甚爱奇珍异宝、也鲜少佩戴簪冠耳饰,独独钟爱的就是加官增禄吧。”
纾臻凝目看他,今上未动寸目,“谏官文臣对女尚书的敌意,自前朝既有。太祖立东朝时,令二直笔在侧,其中一人因与长子宏王相识,私通音讯,致使将被立为储君的颍王被杀,太祖震怒,即刻裁除内省,驱逐五十余名直笔内人。祖父力排众议、复建内尚,祖母患病后,皇父因疑虑妇人品行,蔡夫人等均不受重用。”
纾臻看向他:“官家也与先帝一样,觉得女郎不能为官么?”今上道:“悖主忘恩乃恶行,事关私德,无关男女。昔武曌创周,女官无数,也未祸乱朝纲。”纾臻将瓷碟挪近,“尝尝?我在家中常做。”今上起箸,笑对她道:“追名逐权,却不如这一碗清粥、夫人亲做的菜肴来得珍贵。我虽掌国朝至权,但家的意义,却是你赋予我的。”
纾臻赧然,许久抬眼,“妾服侍官家入寝。”今上将箸投入瓶中,温声道:“你可以唤我的表字兆骞,亦或我的行数、我行三。”两字饶在齿尖,纾臻胡乱点颔,“要我侍奉沐浴么?”他双掌抚在她肩头,“纾臻,这一日你说了六次侍奉。”她颦眉而望,“我……有些怕你。”
无解之题。撤膳后,今上与她共坐、一臂揽她,纾臻依偎在他颈窝,两手被他圈在掌心,“我为你兄弟寻了一位新夫子。梁朝,早几年的殿试状元。他丁忧期满,前几日才从徽州回来。他通读儒经、有君子品行,很适合教导藉存两个。”纾臻午晌方归,尤经巨变,这刻他在身畔,始觉安定,已然犯起困来,遂渐也听不真切,只是诺诺地答应。今上为她解下外褙、脱下鞋履,又小心卸掉利锐的钗子、抱她躺在幔内。见她睡得香甜,才轻手轻脚地去盥洗了。
这一夜寝宿甚好,翌日清晨却觉腹痛。稍动双膝,暗称不对,一下惊坐起来,果然扰醒了身边的今上,他亦支身,慢慢揉目,轻声缓问:“怎么了?是不想与我同榻么?”
纾臻觉大窘,粉面涨红,“我……我来月事了。”今上闻言亦微怔,随后披衣坐起、取下褙子,在箱中找出干净衣袴,又对她说:“我先出去。”
纾臻无比羞愧,已不是头一回了,然而她天癸不准,故而总是手忙脚乱地迎接其到来。忆思绍臻曾说过的,韩六郎是等闲郎子,也会介怀,这月水真有讲究,格外晦气?她这厢踌躇不定,今上却已回来了,将手炉与艾贴给了她,“别着凉。你要去……收拾一下?”确要去圊室③的,纾臻只觉丢尽了脸,朝前一蹭,就看到茵褥上的污渍,低着头说:“床褥脏了,衾被上也有,我没想到会这样。对不住。”今上屈膝,蹲在脚踏边,扶起她低垂的脸颊,“纾臻,这有什么好致歉的。女孩子都会经历的,何况又不是人力所能制约的。不知道你疼不疼,我准备了一些驱寒物。”
她越发感到愧疚,初来月信时,母亲也未悉心照料,于是一日弄污了三条绸袴,又被母亲责怪。他不曾多言,只说:“我抱你。”
纾臻飞快地摇首,今上见状道:“那我去侧殿更衣梳栉了。”待他走后,纾臻方将衾、褥皆叠在一旁,同门口那两个内侍黄门说:“榻上的那些需要清洗撤换。”两人拱手应是,见纾臻头都不回地疾步走开,蕉园自作聪明地议论道:“看来赵娘子业已承幸了。未来诞下皇子,至少能迁为昭仪,真是有福气。”王以荣则道:“官家龙精虎猛,昨儿忙了一整日,回来还能关照赵娘子,适才又拿手炉、又揭药贴,娘子昨夜委实受累了。”
纾臻也不理解,但这不是眼下之急,她有些难安地问道:“怎么写应试文呢?”从惠也惭愧道:“我不是不想教你,实是自己不甚通解。内省诸夫人中,我知精通经文的唯有刘掌字、钱典字和蔡夫人。不过你可以请官家教你,他为东朝时,太傅是名声卓著的大儒林樰、官家深受儒经熏陶、博闻强记、他的政文也写得极好。”
方听叩门,又是韦汐,她这次先施了一礼,“蔡掌字,蔡夫人在正堂授课。俞典字遣奴来报信。”从惠闻言起身,纾臻也拾起旁边的褙子,“我一同去。”从惠扶她坐回:“你身子并未好全。若是再受寒凉、血流不止,怕会影响今后诞育子女。我会认真听授的,待我回来将所记的一并传讲给你。”纾臻自然不愿:“歇了一整日,我再无不适。看掌字的记录同我亲听授课全然有异,且我很需要进学。”
蔡赏见纾臻在列亦很惊愕,众直笔虽知皇帝眷顾纾臻,但不曾亲睹,尚不知程度,昨日见今上惊怒逾常、陪歇内省,才知他对纾臻的看重,故今日纾臻至堂,众人纷纷朝她施以拜礼,纾臻甚不习惯,回礼道:“不敢承当。”后随从惠入座。蔡赏虽担忧她身体,但想纾臻自有主意,也便述道:“各揭文本,我们今讲为政篇。”
今上所料不错,他的旨意内出、发往中书后,便遭到邓初的反对,邓以赵氏德行平平、且无生育、等闲文人之后而抗,认为她不能被封为嫔御之首的贵妃。又援引旧例,搬出孝肃、郝太后,告诫今上后宫女御宜从低予封,宠幸过甚则会生出亵渎、怠慢心肠。今上均含笑听取,说罢又列出纾臻勤谨侍奉双亲、抚育幼弟、裁治家中庶务、才率内省、殷勤侍上、淑婉为质的诸般好处,又温和道:“邓卿莫急,我们继续议。”
说过一余时辰,邓初已钦佩今上的双耳,他亦用口过度,需要饮茶稍歇。今上却照旧臂抚在膝,打算听取他的谏言。邓初才想继谏,忽地一阵干涩,几又咳嗽起来。今上倒耐心十足地说:“邓卿不必急。朕中晌留卿在垂拱殿用膳,卿可畅所欲言。”
邓初以妻多病而辞,再未说上半个时辰就走了,今上只问窦冲:“应制文都找齐了?还有朕早年用的林卿手稿。”窦冲躬身,“臣已办妥。现下给娘子送过去吗?”今上摆首:“这时候送,她恐怕心下不舒服。看她肯不肯向我开口,等她朝我要过再送。藉存到了吗?”窦冲道:“郎君在侧殿等候。今日蔡夫人在内省授《论语》为政篇,赵娘子也过去听学了。”今上疾行数步,骤然顿住脚:“罢了。我若去阻拦,又要让她难堪。众口铄黄金,纾臻又一向要强……我要去瑶津湖走走,请藉存伴从。”
今上并未乘辇,行出垂拱殿,才徐徐说:“我看过你的文章。字写得周正,只是过于范式化,缺少真知灼见。”赵慰察业已跪地谢罪,今上亲自扶起了他,“你不必这般拘礼。我与纾臻结缡,我们实则是一家人。我正想问问……”话音未落,慰察又跪:“三妹能受官家赏识,实乃大幸。草民无才无谋,不敢忝承官家眷顾。”今上示意窦冲来搀,“你懂君臣之道,这很好。朕要问你经义道理,你来答。”
他未问,就见慰察仰望屋檐,窦冲眉宇皱得越发深,在他臂上狠扣,才引得慰察回神,今上并不计较他的失礼,“你在瞧什么?”慰察道:“回陛下,我在看鸟。这屋檐亦架构得颇为精巧,屋顶坡大,故而鸟亦不愿久立。出檐不似民间深远,颜色主青灰,纤巧细雅。”今上又问道:“你对殿宇建筑有兴趣?”慰察怔住,再拜道:“草民失礼,请陛下恕罪。”
见蔡赏这般形貌,今上羞愧道:“我终是辜负了祖母与爹爹的嘱托。未能秉心持重,未曾挪移。”蔡赏素知他禀性,故解劝道:“纾臻品性端重,实值人所属意、爱重。官家既有这番柔肠,或不赐封诰仅是为圆纾臻夙愿?”今上回道:“祖母曾教诲我,鲜花焕妍,却不必收之于囊、纳之于箧,仅遥遥观赏、敬而重之,亦可为一种属意。”
蔡赏接口:“纾臻未必不愿。”今上笑道:“她之情愿,只是迫于现景。一则为答谢所谓恩情,二则盼我与姊姊涣然冰释,消弭龃龉。何况她齿龄尚轻,焉懂何为恋慕?傥逼勒她为房院,她甘心做得,此后还有无穷事滋将出来。何况,若欲封册纾臻为皇后,恐将艰难。”蔡赏道:“赵原睦供职翰林院,尚算是清流门第。”
今上叩案道:“御史台保举的河东郡王之孙、谏官举荐的信安郡王之侄,论门第俱胜过纾臻。”蔡赏持默,今上叹息:“姊姊执意教我立郝四娘子,傥我不依她,只恐她作势谮毁纾臻,将这几桩小体酿成大宗。彼时我与姊姊犯争端倒无妨,只是害纾臻遭受訾议,委实不该。”
蔡赏蕴笑,颇藏深意道:“官家思虑周详。”今上惭愧道:“我初御极,朝纲尚且不稳,现今实非顾虑儿女情长之刻。待国祚渐稳,吾力充盈时,替她偿愿也便宜些。”蔡赏取笑道:“这还不算属意?”今上略显赧然:“时而……我觉她与文柔颇像似。”
蔡赏掩笑道:“官家去瞧瞧纾臻麽?”今上摆首:“已逾子时,我再往女眷居所去甚不妥善。我明日制些膏,烦姨母带给纾臻。”蔡赏忍俊不禁:“遵旨。妾告退。”俟窦冲进,今上已易眉目:“荒唐!吾福宁竟有里通于外者!押班数目原无几数,限汝一日勘清。若不能,你窦副都知自请做押班罢!”窦冲深揖谢罪:“臣知罪。请官家放心,半日内臣势必勘明。”
翌日,今上免后殿再坐,直谒保慈宫。姜荔、庭芝等陪侍于侧,姜荔见他甚喜,欲替他摘长脚幞头,今上挥手屏退。待殿中不余祗候,今上方道:“昨夜内省之事,请孃孃指教。”郝毓恒似笑非笑:“兆骞,你疯魔了?你窝藏贼人,肆意扣押典正,吾尚未向你讨说法。”
今上即道:“孃孃莫急,请听臣禀奏。那枚佩原是高娘娘赐臣的,臣初四恁日至您殿中小坐,晚膳前觉察佩已不见。我道是丢于孃孃处不妨碍,孃孃自替我收管。而后有审官院一应诸事,委实忙得紧,渐抛了此事不提。孰料孃孃非但未替臣好生保管,还将它转为赃物,构陷纾臻。孃孃,这究竟是为了甚么?您为何这般憎恶纾臻?”
郝毓恒怒道:“只因她迷惑吾儿!兆骞,你曩时是那般的纯孝省事,凡吾所请你俱有应。而今你却为一宫婢屡屡违拗吾,甚以延搁政闻来替她讨公道?你受她蒙蔽蛊惑,我便不能容她!”今上霎时无辞,半晌道:“我何事不曾依您钧命?立后?还是对郝家推恩?是否孃孃据孝字逼勒臣做本不情愿之事,才算是儿对阿娘尽孝?”
郝毓恒惙然拍案:“秦赡!我何时逼勒于你?”今上和声答道:“于前,谏议大夫、吏部尚书极力保举孃孃族兄。于后,您指使郝氏污纾臻窃物,先掴后戕。您欲迫臣顺服,臣恕难从命。”郝毓恒满腔激愤:“你来寻我做甚?欲纳恁谄媚惑主的赵纾臻?”
今上揖拜道:“臣请孃孃高抬贵手,放纾臻一马。”郝毓恒冷笑:“莫若我与兆骞俱退一步。遣赵氏出,我速知会海氏替她议婚,自此你我母子亲热似昔。”今上摆首:“孃孃恕罪。”郝毓恒斥道:“兆骞,你使我不解。你如对赵氏有意,一直迳纳她便是。”
今上仅回:“傥孃孃再染指朝政与内省分毫,臣只有请孃孃移居瑶华,静心思量。”郝毓恒拍案而起:“兆骞,你患了疯疾,你必是患了疯疾。赵氏仅是一粗蠢宫婢,你竟欲为她将你的亲娘撵出去?”
今上接口:“求非己之物为贪。母亲的族辈并无真才,只欲以郝氏族辈之身求得高官厚禄,臣可委以虚职,使其享国之养,此彰臣对孃孃的纯孝之心。然要职乃国家公器,绝不可如金银般肆意赏赐给郝氏族人,故还望孃孃慎虑。”郝毓恒续询道:“这倒也罢,是哥儿的一番公心。赵氏之事你又怎讲?”
今上答道:“正所谓不做不休。赵氏并不曾见罪于孃孃,孃孃为何要苦苦相逼?”郝毓恒思量一晌:“我将将见她便觉憎嫌。何况她前番后厢多显机心,我焉能容之?”今上道:“您所谓的机心,便是指‘翘翘’二字与酉鸡属相罢?”
郝毓恒不置可否:“这还不足?”今上平和笑道:“不瞒孃孃,我确遣使查问过,回话是确凿无疑。”郝毓恒道:“那必是赵氏包藏祸心!她们居心叵测,百计千谋地将赵纾臻送到官家跟前,意凭此女光耀门庭。”今上无奈道:“傥臣记得不错,纾臻是母亲引入禁中。”郝毓恒沉默,今上接道:“近廿载,皆是儿在成全娘。母亲慈爱,不知能否圆我一桩愿呢?”
洎午时四刻,今上终得以离。窦冲见他神情不善,短禀道:“福宁佞邪业已祓除,请官家宽心。”他颔首致意:“遣人去过内省不曾?”窦冲呵腰道:“杨、蔡两位夫人提早召过女医,称伤势不重,搽两日药膏便能痊愈。”他颦眉蹙额:“我昨夜教你给蔡赏的膏,你可给她了?”
窦冲颔首答道:“蔡夫人巳时回话,称赵内人已搽此膏。”他拿起脚转道回福宁。归福宁后未顾得传膳,而是教窦冲研墨、铺纸,窦冲见是制书,寻常唯有宰相、皇后之制由今上主笔,抑或由翰林学士拟制好、再由他过目察验。然见“特授内人赵氏”,窦冲旋即意会,这却不稀奇了。
俟他停笔交与窦冲,窦冲略瞥,见赫然录有“特授内人赵氏纾臻懿国夫人制”,不觉啧啧称奇。纾臻虽甚得他心,究竟齿龄尚小,不逾及笄。似蔡赏、简桓等随从于庆寿、保慈的宫官,如有资历、名望,职本在宫正以上位次授予国夫人、郡夫人封诰是为嘉赏①,必无人置喙。
今上饮叹道:“我与姊姊推心置腹,傥姊姊将许佛奴等发遣于西京大内,我便止究。然姊姊执意护持许佛奴等奸邪,故我只得加纾臻衔。”窦冲添道:“恕臣逾越,官家此径,便是昭示您对赵……懿国夫人颇为留心。”今上自哂道:“谤议岂遏于此?何曾是颇留意?必是有私情。小人辞令,不足为闻。便如姊姊所道,纾臻与我房院、侍御又有何异?”
窦冲静默,今上阖目道:“鲜瑛焕妍,耀于中/庭,吾爱之,终不舍攀折。将此制过中书,宣于内省,俾诸人皆知。”窦冲默领,原欲暂退,然今上却补道:“你直去寻中书舍人闻昼,称此诏为我亲笔,他便省得。”
午膳停毕,纾臻仍蜷于房中读书。蔡从惠取了粥羹糕饼与她,细细端量她的面颊:“虽红未褪,万幸未燎出泡来。”纾臻戚戚道:“好容易成了直笔内人,这时分却不能到御前去。”从惠打趣道:“你欲去御前,是为收整文书、还是为见官家?”纾臻讶然,登时面颊涨红,热汤重滚一次也似:“典字取笑奴!”
从惠抚她背道:“官家春秋鼎盛、仁爱宽慈,极受我等爱戴瞻仰。”纾臻摆首:“奴蒲苇之身,不敢觊觎圣躬。”从惠才要解劝,见唐阌瑛前来:“蔡典字,赵内人。惠国夫人请两位到堂前去。”
纾臻遮面道:“典字去罢。奴这副模样,如何见人?”唐阌瑛笑道:“纾臻非去不可。况且纾臻见得并非贵人,而是圣谕。”纾臻亟到堂前,揽裙跪倒。窦冲即宣谕道:“敕。以尔赵氏。徽柔懿恭。禀自天质。以芣苢之美。有朱芾之祥。宜膺宠嘉。褒序名品。尔其思辅佐忧勤之志。而自勉以警戒相成之道。可懿国夫人。”
纾臻怔愣,最终蔡赏抚她背,纾臻遂顿首谢恩。窦冲将谕旨交付纾臻:“官家亲笔制书,夫人殊荣。”见她仍是惊诧模样,窦冲向蔡赏欠身道:“臣尚有要务,先行告退。余下庶务,便请蔡夫人提点懿国夫人。”
内省诸人皆上前恭贺,虽则情实假意俱存,然面上皆是一番和气。俟喧闹贺喜声散去,蔡赏引纾臻回房:“得了封诰,反不高兴?”纾臻郑重道:“奴无功,如何能食诰命之禄?奴即去御前请辞。”蔡赏唤道:“且住。今官家免后殿再坐一例,未及巳时便往保慈宫去,为得便是昨日事体。”
纾臻顾首,蔡赏添道:“自官家御极,筵节免前后殿视朝日亦可有官僚直前奏事。其于政之专亲甚于先帝,深受赞颂。他今日为你破例,只因忧惧你为保慈所戕,故与郝娘娘多番斡旋,换得封诰。”纾臻眸现水泽:“官家这般为奴……”蔡赏牵她柔荑,使她回座:“官家厚待,你更要辛勤图务,莫使官家失望。”纾臻对道:“奴愿效力明主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”
注:
①参见《宋会要缉稿》:太祖置司簿、司宾,并封县君,乐使并赐裙帔。太宗置尚宫及大监,并知内省事,充内宣徽南院使兼承旨与司簿,或封国夫人、郡夫人。
逾六日,纾臻伤愈,始到御前服伺御批。是日她冠巾裹头,穿紫义襕窄衫,系金束带,见蔡赏伫立于文德殿前。纾臻悄声问道:“蔡典字将奴遣去点检奏覆文字,奴来迟了,请夫人恕罪。”蔡赏低声道:“不碍事。枢密院长贰正于殿中奏事,俟他等奏事讫,内侍官收札于黄袋、请御押,你便收受妥善,置于内省韫韬阁中。”
纾臻欠身,蔡赏续道:“你现诰命加身,不宜谦称奴,应改称妾。”骤而隔扇门启,蔡赏即示意纾臻速往,纾臻领命。迳入殿内,见内侍官正就封、押印。今上垂目静思,抬首见此身形显有讶异,刻意揉了揉眼。窦冲噙笑不语,倏忽今上认清:“懿国夫人。”纾臻速欲矮膝,复念直笔从男揖礼,于是揖手道:“妾在。”
遽易的称谓使他心旌摇荡,适时内侍官将黄袋交付纾臻,窦冲悄然告退。今上细察纾臻脸颊:“伤势已愈?”纾臻略略垂首道:“谢官家垂询,妾已无恙。”忽又想起甚么,她随即道:“谢官家赐药。”他哑然失笑,原是告诫蔡赏莫要吐露药膏的实情,想必蔡赏未曾遵从。今上负起手:“加赐一道诰命,平添无数蜚语。我虽教窦冲整肃禁中,怕也收效甚微。”
纾臻回道:“官家容禀,妾于家中时便有利嘴强辩的恶名,受得的詈毁和谮害并不少于今日。旁人怎样料想,不屑一顾。只要官家信妾便足矣。”他双肩略颤,似是震惊,纾臻未窥觑他的颜色,接道:“士为知己者死。”他轻斥道:“胡吣!你未逾及笄,怎便论起生死?今后不准再提起。”
纾臻下拜:“自幼便无人待奴亲厚。莫说家中的女使、管差,便是奴的娘亲亦嫌恶奴。现今官家厚待纾臻,奴字字作数,愿效死君前,决不退避!”
见她珠泪纵横,他于心难忍,俯身搀她起,一连轻声抚慰:“过刚易折,常日里处事要温缓些。莫要动辄指天誓日,傥誓诺真可通天,未免消解你的寿数与福缘。”说罢他以指头擦抹掉她的泪珠:“我今日未曾携绢在身。”纾臻凭袖揩拭,今上见状笑道:“才说你刚毅,偏又这般爱哭。”纾臻接口:“奴平素甚少掉泪的!”
他和颜霁色,答道:“然,吾记得了。”纾臻揖手,就势告退。窦冲回到殿中:“官家回福宁殿麽?”今上颔首,旋问:“内省之事查得如何?”窦冲对道:“现除却赵绮臻,尚不知孰效力保慈。只怕惊动保慈,招惹殿下动怒。”今上指叩案道:“传话给蔡赏,命惠、馥、杨兕等宫官共察此事。傥众多宫官竟护不得纾臻一人,我瞧她们这宫官便不必做。”
窦冲垂手唱诺,今上即乘软舆归福宁。伺御批的掌字董秋潆恭候多时,见他则拜。今上想及伺候御批和收札竟是两人,必是蔡赏特地叫纾臻来见,不禁莞尔。秋潆鲜见今上笑颜,趁势问:“官家颜色甚怿,可是今日有甚喜事?”素常服伺的直笔,他虽颇礼重,却并不亲厚,因而他未答复。董秋潆有两分姿色,错见此况,只以今上见她而怿,遂喜不自持。
纾臻返内省,从惠见她眉眼染笑便已揣知。恰到韫韬阁前见得费司字,两人俱裣衽施礼。费麝抬眸凝睇纾臻,少焉道:“是押袋的奏疏罢?”从惠颔首:“回禀司字,正是。”
费麝自锦囊取铜钥,见两人进到阁内,纾臻将黄袋封于匣中,从惠取玄霜笔录数字:七月望日枢密院使、副使巳时进呈。待等她两人具事毕,离阁,却不见费麝身影,只留得一把锁。从惠觉察有异,纾臻则环顾四遭,并无半个人影。
午膳时从惠与从馥说起此事,从馥只道:“费麝近日搜罗史集,忙得紧。恰她晌午时报说腹痛,与蔡夫人告了半日假,这时辰想是在休憩。你知她一贯这般,许是醉心经史子集,遽然想起甚么要紧的,便撇了尔等回房罢。”从惠暂消疑窦,思量新任直笔入内省尚日短,此刻不宜替纾臻增事,故按下不提。
逾四日,斯数日并无纾臻服伺御批职任,故她每常执编排奏章之事。即与掌字誊录何司进何疏,将今上需过目的章奏文书甄选出,余下择分付各署料理。午时一刻,天染阴霾,骤有雷音。纾臻才欲去同僚到廊檐避雨,却见原取奏章的内侍官、典正明陶朝她行来。纾臻裣衽看礼,他辞令尚且温和:“懿国夫人。七月既望、枢密院长贰直前奏事的札子可是汝押于韫韬阁的?”
赵纾臻颔首,武高品道:“臣搜寻良久,未有所得。还请夫人随臣到阁中。”纾臻疾点首,只循原本安置之所指认。匣中虽有奏章,却贴有“七月既望中书舍人进呈”。从惠立道:“妾与纾臻共到韫韬阁,目睹她将黄袋押于匣中,以锁禁住!”蔡赏觑向明陶:“郝典正缘何到内省来?”明陶自袖取疏:“蔡夫人容禀,妾今到璋潞等宫道视察,于鹤亭偶得此物。”见纾臻暂无分辩,明陶道:“韫韬之钥掌于司字阶上宫官之手。懿国夫人如何进得储疏之阁?”
此刻费麝接口:“妾碰巧于侧。只是时有要务,遂转告她两人闭好门扉,将锁遗下。”明陶似解:“司字之意便是不曾亲睹赵夫人封疏于匣?”费麝颔首,蔡从惠震骇变色。蔡赏旋道:“奏疏关乎前朝政要。我速将此事奏禀圣听,请官家裁断。”杨兕瞥向从惠,见她仅顾摆首。从馥忆及四日前午膳谈津事,追悔莫及。
暴雨倾轧,正降于半途。因走动匆忙,纾臻、蔡赏等未携雨具,因而遍体通湿。
逾一刻钟,福宁殿。蔡赏回禀过兹事大况,今上即召涉事人等到殿前问话。今上暗暗叹息:“懿国夫人,你果真将此疏押于匣中?”纾臻拜倒,举手加额:“妾确循例封存,不知缘何遗失。”因前后身形遮挡,此刻他才觉察她鬘发沾珠,雨势愈厉,霹雳之声摔砸下来,堪堪衬他的心境。
少焉今上视向明陶:“典正原掌降惩宫壸内人诸事,怎有暇管顾朕的直笔?”明陶谨然回道:“因妾拾得此疏,故也算是见证者。兹事体大,遂往禀明。”
今上但笑不语,倏道:“照典正见解,今日事宜朕当怎样裁治?”明陶揖手:“奏章系国政,纲大要深。何妨鞫勘若等直笔,逐一讯问,以获真得。”此言骤落,便连绮臻亦通身一凛。杨兕问道:“郝典正所指直笔囊括几何?”
明陶即答:“上至尚字,如惠国夫人等;下至新甄直笔内人,如唐阌瑛等。”原明陶来时,纾臻既知此事不过是保慈逼退她的计策,前后牵累诸人,甚要带累恩师从惠等,便是本事勘清,她却有何颜面执事于内省?她抢身向前:“是妾……”
今上深明她意,厉斥道:“住嘴!还欲巧言粉饰。赵氏守疏不力,即日降宜春郡夫人。蔡典字、费司字失职失察,各减一等。”郝明陶轻哂,竟只是谪降,而非褫夺封诰,尚欲较转,然见今上便在睃她:“典正觉朕处置不公?”
明陶欠身:“妾岂敢。”今上瞿然而起:“傥保慈仍觉不足,不妨严究根源。瞧一瞧究竟有疏犯法的是何许人也。”话隙今上睨绮臻、费麝两人,两人俱埋首躲闪。蔡赏适时道:“既如此,便不扰官家用膳。”
今上抬手:“遣人取干乾官服来。卿等到底是朕的内尚书,衣潮发湿,未免失礼。”蔡赏道谢,遂引纾臻等退。纾臻跪有稍时,膝头酸麻,起时不察略踩后袍,足下趔趄。蔡赏欲搀已等不及,然终未栽。今上稳稳扶住她,等她立稳即释,攒眉瞧纾臻一目,拂袖而去。
诸人于廊房俟候乾衣时,本携雨具的明陶、绮臻已然离去。纾臻跪倒:“奴该死,带累诸位宫官至此!”身畔从惠、从馥忙来拥搀,从馥嗔道:“适才于正殿还未跪足?吾等与保慈的旧怨如恒河沙砾,本已不清。说不得是谁带累谁!”
从惠缄默,却不住用乾绢为她擦拭鬘发,见从馥语气不善旋道:“纾臻蒙此冤屈已是痛心,你责怪她做甚?”杨兕四顾:“怎不见费麝?她竟随郝氏等人先行离去?”
从馥詈道:“说来怨我。惠娘恁日本将此事告知,我念费麝禀性虽诡,到底无腌臜心肠。孰知她竟勾连保慈来谋害我们!”从惠蹲踞,见纾臻眼圈赤红,泪珠便滚于眸中,忙抚慰道:“好孩子,莫哭。官家必是信你的。”
从馥气不愤,扯她臂道:“哭有甚用?你若恨她,只去保慈活撕了她!有冤诉冤、有仇报仇!”杨兕斥道:“噤声!这是福宁,并非我等地界。你高呼低喝意欲做甚?”是时内官已将乾服取来,各人遂褪下湿袍,改换新服。
福宁珠馐堂。满案珍馐,今上猛掷箸于地,侍膳内人遽拜倒谢罪。窦冲瞧其神色,速屏退殿中祗候。不多时有小黄门朝他颔首,窦冲即低声禀道:“惠国夫人已携内省诸人回去了。”
半晌,今上漠然吩咐道:“赐保慈上下、郝典正御膳两道。”窦冲恭领,今上续道:“褒奖保慈侍者慎于语辞、警于行动,侍姊有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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