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凌晨三点的ICU总是特别安静,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黑暗中回响。值班室的日光灯管闪烁了几下,我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,继续翻看病历。
直到那张熟悉的心电图映入眼帘。
QRS波群微弱但规则,T波倒置,V1到V4导联呈现典型的右心室肥大特征。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行字迹:陈雨萱,27岁,房间隔缺损(ASD),新型冠状病毒感染。
四年了。纸上的日期停留在2020年1月18日,那个我永远无法释怀的寒冬。
“林医生,5号床的患者血氧又降了。”护士小王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。我合上病历本,快步走向病房。
老张是个固执的老人,执意要摘掉氧气面罩说话。他的儿子站在床边,满脸焦虑。
“您先别说话。”我一边调整氧气流量,一边安抚道,“血氧低容易加重心脏负担。”
看着监护仪上缓慢爬升的数值,我的心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。这个场景太熟悉了,熟悉到我几乎能预见每一个细节。那时候的血氧,也是这样一点点地下降,直到再也无法挽回。
说来讽刺,我现在最擅长处理的就是呼吸衰竭的病人。可那时候,面对新冠病毒,我们都太无力了。
等到老张的情况稳定,天已经蒙蒙亮了。我回到值班室,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落下斑驳的影子,就像那年实习时的清晨。
那时的我,还是个桀骜不驯的研究生。从重点高中的尖子生到普通本科,再到勉强考上的研究生。父亲——那个叱咤商场的林志国,从来没有掩饰过对我的失望。
“你以为读医就能证明什么?”他最后一次来学校看我时说,“整天泡在游戏里,连生活费都要找我要。”
我没告诉他,那些生活费其实都是雨萱偷偷塞给我的。她的工资一个月才四五千,却总是想方设法省下大半给我。每次我问起,她就笑着说:“等你以后当了主任医师,再还我就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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