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祠堂刻完最后一块牌位,再也支撑不住,呕出一口血,血溅在“姜”字凹槽里。
祠堂百盏长明灯骤然大亮,火舌仿若舔上了我苍白的指尖。
“姑娘……”春杏眼里含泪,扑过来扶住我。
我写下最后两字——“不悔”,字迹未干,心口爆裂似疼痛。
眼前开始模糊,七窍溢出红珠,连春杏的脸也看不清了。
我仰头倒下时,只听见春杏大哭,恍惚间还有萧凛在喊“绾绾”。
春杏的哭声被夜风卷走,祠堂的灯火忽明忽暗。
待萧凛收到我死去的密信时,北疆的风雪正灌进囚车。
玉匣里一缕白发缠着灰烬,信纸血字晕成残红。
他猛地冲撞着车门,喊着要回皇城,要去姜家。
十指插进囚车木桩,指甲翻裂也浑然不觉。
可押解的士兵无人应答,嫌他吵闹,给了几鞭子,直到他不再动弹。
萧凛再醒来时,已满头白发,被送到北疆边境,正是大战前夕。
“你说长命百岁……”他抱着密信嘶吼着哭泣,蜷缩在雪地里。
“就是诅咒我独活吗!”
大战在即,心如死灰的萧凛打算与敌人同归于尽。
当夜突袭敌营,他单骑冲在最前,迎着箭雨狂笑。
“往这儿射!
你们当年没射穿的位置!”
敌方没料到萧凛不要命似的勇猛,竟大获全胜。
夜枭惊飞,举起火把追来时,只见雪坑里蜷着个血人。
十三支羽箭钉入皮肉时,他还掐着敌将喉咙搏斗。
副将拼死拽他回营,却见他咳着血沫笑。
“别救我……这儿是她背我爬出来的地方……”……敌军打不死的萧凛,反而从流放之身一步步走到了将军之位。
三年期间大败敌军多次,成了边境百姓眼中的战神。
三年后北疆大胜,萧凛却拒绝官复原职,扔了御赐金印。
回到了曾经与我相识的乱葬岗。
这里早已被野草吞没,再无成堆的尸骨和战争的血气。
他在腐土旁搭了木屋,檐下挂着几十个刻满“姜”字的铜铃。
还立了一块无字碑,每日祭拜。
每当有风吹过,铜铃便会作响,他便跪在无字碑前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。
“今日我求来了一味养身子的药,你喝了,孩子定能平安降生。”
说完端着一盘黑乎乎的药倒进土里。
这一幕恰被路过此地休息的姜家商队看到。
春杏看到萧凛,心头一怒,顿想催促商队换地方休息。
小弟下车看见萧凛坐在无字碑前自言自语,不由问向春杏。
“春杏姐,这疯子是谁?”
“是吃人血肉的伥鬼。”
春杏冷笑,“你长姐的命,就是喂了这畜生的贪心。”
“快走,别在这找晦气!”
一时间,姜家商队拔地而起,离开了此地。
萧凛等到商队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后,才抚摸着碑面。
“绾绾,我见到你弟弟和春杏了。”
“他们很好,你不用担心。”
萧凛握刀的手一颤,胸口又添一疤。
任由心头血液流向碑下的泥土,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雨夜背着他爬出尸堆的姑娘,重新救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