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台小妹林心洁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阵仗，说话都结巴了：“有……有预约吗？”
方菲笑了。
我还需要预约吗？
就凭这张家喻户晓的脸，方菲能够自由进出全市80%的办公场所。
“你不认识我吗？我是方菲，汉东卫视的主持人。”方菲自信地提醒林心洁。
林心洁反应过来，开始在镜头面前撩头发，露出甜美一面：“因为郑主管正在召开月度工作会，所以需要预约才能跟他见面哦。”
方菲非常没面子。
她很想掉头就走，但是团队挤在门口，会拍下她临阵退缩的画面，令人困扰。
所以方菲只好挂着职业性微笑，歪头给沈落雁打电话。
“喂？沈总吗？我是菲菲呀，在普拉提课程上认识的呀，您还记得我吗，是呀，我答应给您做专访的，你看，今天时机成熟，我可不请自来了！没有预约，请您见谅呀！”方菲口才极好。
很快，林心洁接到总裁助理办的电话，给方菲一行8人登记为贵宾，李嘉怡风风火火地带艾利和雅萱出来接待。
方菲看见李嘉怡，目光发直。
她觉得，前台小妹好看是意料中事，但是沈落雁请了个明星颜值的总裁助理，这让方菲始料未及。
方菲采访过数十家头部企业，从未见过如斯美女如云的盛况。
莫非沈落雁爱好女色？
方菲心里胡思乱想，嘴上礼数有加，为不请自来致歉，解释专访企划和场地需求。
李嘉怡应对自如，妥善安排，笑靥如花，令人赏心悦目。
摄影师像中了毒一样，镜头怼着李嘉怡的芳容持续拍摄，恨不得把专访拍成写真集。
“郑主管，快休会，电视台来给你做专访了。我们在三会议室等你。”李嘉怡招待好方菲一行，就当着方菲给郑毅打电话。
郑毅说：“开会比采访重要。我尽量长话短说，半小时后结束会议。”
李嘉怡的微笑变讪笑。她尴尬地走到一边，私下通话：“笨蛋，采访比开会重要，你开会就像洗澡，洗得再好也不如方菲一场采访。因为方菲能把你洗白，也能把你染黑。”
方菲的声音飘过来：“李美女，声音可以小一点吗，我听到了。”
李嘉怡着急时，听见郑毅像呆头鹅一样说：“她不预约，我凭什么中断会议来迎合她？不惯她这臭脾气。我尽量20分钟散会。她爱采访就采访，不爱采访就滚。”
李嘉怡心头火冒三丈。
然后她不动声色地挂掉电话，对方菲说：“郑主管20分钟后散会，我先跟你讲讲，作为一个同事，我是多么痛恨这个姓郑的男人吧。”
方菲像猫儿听见开饭的铃声，耳朵一竖，夹起二郎腿，兴趣斐然：“洗耳恭听。”
方菲一抬手，后面的灯光师、摄影师、采音师纷纷布置设备。记录员打开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，剑拔弩张。
李嘉怡也叠起优雅的二郎腿，语出惊四座：“首先，郑毅是一个完全无法用常理去管束的人。您刚才也听到了，我极尽全力去恐吓他，但是仍然无法改变他的工作安排。对于正确的事，他有着偏执狂般的坚持。”
方菲飞快地速记。
她很舒服。
郑毅没来，不怪李嘉怡，她尽力了。该死的是郑毅。
为了把郑毅抓来接受采访，李嘉怡采取了恐吓手段。
所以方菲也不介意李嘉怡关于“染黑洗白”的那些话。
从这个角度听，这些话甚至也是一种恭维。
李嘉怡继续谈论郑毅。
她每段话都在劈头盖脸地抱怨郑毅，但是最后一句都拐弯抹角地肯定郑毅的各种素质。
对正确的坚持。
对公正的贯彻。
对纪律的重视。
对文明的理解。
李嘉怡文采飞扬，编出各种令人捧腹的段子，对郑毅明贬实褒。
方菲听得花枝乱颤，同时心花怒放。
她断定这一期专访必火。
20分钟后，郑毅来了。
李嘉怡松了一口气，快乐地站起身去责怪郑毅：“你害死我啦，我嗓子都快冒烟了。”
郑毅笑道：“我请你喝果茶。”然后坐进会议室，接受方菲的采访。
敏锐的方菲立即觉察到，郑毅和这个美女助理之间，一定有某种奇特的电火花存在。
办公室恋情在萌芽。
方菲看到采音器布置在郑毅面前后，单刀直入开始采访：“请问郑毅先生，作为‘最繁荣的文明’榜单里唯一的穷人，您上榜的心情是怎样的呢？”
郑毅问方菲：“你们会打马赛克吗？”
方菲说：“不会。”
郑毅心想，那你们不可能从我这里拿到任何播得出去的画面了。
“我的心情毫无波动。因为你们的榜单除了蹭热度以外没有意义。”郑毅怼方菲。
方菲的脸蛋红了。她兴奋起来，愤怒让她全身发热。
她就喜欢这种有火药味的采访对象。
这种采访对象就像美食里的辣椒。
他们目空一切，在镜头面前嚣张跋扈，往往促使方菲的报道冲上热搜，引起热议，最后当事人就会不堪舆论压力，打电话来向方菲乞降。
剧本总是如此。
所以方菲看到不合作的人，就像发现猎物一样亢奋。
“您表现出的攻击性语言倾向，说明您很在意这种财务和地位上的孤独。我给您提供一份数据。”方菲迅速背诵，“在前十名榜单里，世界五百强企业管理者占8人，其中身家100亿以上的成功人士占6人。您名下没有任何资产或经济体，请问您的孤独心态，是否与您处于经济上的洼地有关？”
郑毅对答如流：“你的意思翻译成人话就是，郑毅是榜单里唯一的穷光蛋，贫穷让郑毅的语言处处充满攻击性。我的答复是，贫穷不会带来攻击性，歧视才会。你刚才用精致的辞藻对我进行人身攻击。你冒犯了我，我就会攻击你，这是自然界的客观规律，与贫富无关。”
方菲张口结舌。
李嘉怡含笑凝视郑毅。
她喜欢这样的词句。
辛辣得像枪炮，飘逸得像诗。
她甚至忍不住想记下来。
镜头面前，方菲的面子挂不住了，她有点骂不过郑毅。
别人好歹会给方菲留点面子。
郑毅是一点面子都不给。
方菲赶紧转移阵地：“我的意思是，作为一个经济上的无能者，您是怎样冲进前十名榜单的呢？”
郑毅的眼睛闪闪发亮，盯得方菲有些慌张：“您发明了一个新词，经济上的无能者，将人有没有钱氪金与是否无能画上等号。作为一个文化行业的引领者，您能够把自己的拜金主义包装得优雅又精致，我为您鼓掌。”
郑毅沉着有力地鼓掌，“啪啪啪”的声音不断侵犯着方菲的耳膜。
她怒火中烧，又不得不保持体面的微笑，忍耐着职业生涯以来最无能狂怒的时光。
她现在切身感受到，那些被她玩弄的可怜虫们的感受——怒不可遏，又无能为力。
方菲破防了。
她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：“郑主管，你就陈述是怎么进入前十名就行了。”
郑毅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，进入反击阶段：“怎么？方小姐，愿意正常交流了吗？”
方菲承认自己的高贵逼格被郑毅拉到了平民的水平。
她咬牙道：“对，正常交流！你是怎么进入前十名的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