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接下来女孩的操作,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,方才的动作明明还生疏的看不下眼,但到了的比赛时,竟是画风突变。
先是整体向球台环视,大致有了目标后,傅鸢单手撑在球台上,弯腰低下了身子。
灼灼黑眸瞄准最近的小花球,她调整好球杆的方向,用适度的力道,顶上手边的球。
第一球,进了!
尔后,她转换了位置与姿势,再次把球击出,第二球,又进了!
三连杆,傅鸢压根没给男人出手的机会,直接结束了比赛。
“朗爷,我赢了!”站直身子,她眉眼含笑,一脸潇洒肆意向着男人看去。
虽然没有见识过男人在台球场上的实力,但仅仅从他眉眼间的自信,傅鸢便知道他一定厉害。
所以,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打算,之所以定了三球,因为那是在她能力范围内完全可控的最大数目。
“你在设计我?”墨亦朗无语撇了撇嘴,音色沉沉的开腔。
“愿者上钩!”莞尔一笑,傅鸢迎上着男人的目光,回的坦荡。
虽是有意为之,但她方才倒没有说谎,作为邺洋傅家千金的她,确实是第一次碰球杆,但这并不代表,她在另一世没有玩过。
说起来,台球的手法和技巧,还是温若淮手把手教给她的,他是台球高手,为了能与他匹敌,她暗中练习过好久,可惜……
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他比上一场,一切就都结束了,如今回想起来,倒真真恍若隔世。
不过心里的坦然无谓,也再一次让傅鸢确定了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情。
哪怕是见色起意也好,反正她真的爱上了他,无关乎其他,单单只是喜欢他这个人。
还在为自己的机智得意,随着周围气压突然变低,傅鸢抬眼,只见墨亦朗不知何时已经逼到了她的面前。
彼此呼吸缠绕,两人的脸靠的那么近,近到只要向前毫厘,她的唇就会碰到他的鼻尖。
“愿赌服输,朗爷不会是想反悔吧?”心跳乱了节奏,傅鸢定定神,脑海中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勉强保持着冷静。
“既然走了,为什么还要回来?”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钳上了女孩的下巴,墨亦朗力度适中,既不会把她弄疼,也完全足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。
“傅鸢,你眼前的男人,从七岁第一次杀人开始,便从此与恶魔并肩,满手鲜血,他的一只脚已然踩在悬崖边缘,或许稍不留神,就会坠入地狱!”
“仇恨厮杀,避无可避,这是他摆脱不了的宿命,但这些与你,本无关系,他不是什么好人,在杀戮中麻木,人命,他甚至可以视如草芥,所以,一道擦伤而已,根本不值得你愧疚同情!”
原来他还是觉得她留下是为了偿还他为她受伤的歉疚,傅鸢闭了闭眼,沉淀着自己的情绪,转瞬再次掀开眼帘,唇角轻勾回问:“什么是好,什么是坏,朗爷何以觉得我就是好人?若我说我跟朗爷一样呢?”
他手上人命无数,在另一世的她又何尝不是?说起来,他们可能真的一样,一样都是在地狱穿梭的人。
再者说,这世间究竟什么是好,什么又是坏?如果杀一人却可以拯救更多的人,算好算坏?如果你不杀对方对方便会杀你,又当如何计算?
对于好坏,或许从来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!
女孩的这一问,让墨亦朗的瞳孔像是镶上了一层银边,比夜还黑的浓稠下是望不见底的深邃。
“你确定想好了?离开,我只会给你这一次机会,一旦你选择留下,这一辈子,我都不会再放手!”
不知道心里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煎熬,他才做出了还她自由的艰难决定。
清楚自己的情况,墨亦朗知道,若是再度面对她的撩拨,他绝对难以招架。
“我想好了,不管是黑是白,这条路我都会陪朗爷走到底!”眼眸中含着水润星光,傅鸢语气坚定的回。
死过两次的人,那些所谓的腥风血雨,对傅鸢来说,不过尔尔,什么仇敌,不管多强大,她都不会有一丝畏惧。
若说她心中还有一点顾虑,那便是两人的感情,毕竟经历过两世背叛,总难免留下阴影。
但她可以确定的是,此生,只要他不负她,她定不弃。
虽然没有明确的把那三个字说出来,可两人的互诉心肠,已然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告白。
原本冷硬的心,此时软的一塌糊涂,墨亦朗顺势收了手臂,将女孩紧紧揽在怀中。
薄唇轻轻落在她的额头,他声音残哑的不成样子,“我们回家?”
微亮的天色中,墨亦朗牵着傅鸢的手从台球厅阔步走出,目光中的深深浓稠早已化开,取而代之是如水般的淡淡温柔。
见状,等在外面的廖仲等人终于长长松了口气,他们老大跟傅小姐和好了,简直万事大吉!
与裘晚相视一笑,两人各自开车去了。
隐藏在暗色中的黑眸,凝着不远处的和谐景象,幽深的瞳孔不由慢慢收紧。
生世轮回,她终究还是会对你一见钟情,可惜天命难违!她回到你身边,倒是好事,因为只有她,能将你彻底摧毁!
墨亦朗,你以为换了身份姓名,就真的能摆脱宿命吗?虚妄!
这一世,我不仅要你的命,还要你的女人,你所有珍视的东西,我都会一一夺走!
冷冷一笑,墨少秋唇角勾出轻谑一笑,手中把玩的核桃随着他手掌的收紧被捏的粉碎。
……
折腾了一夜,所有事情圆满解决,没有了心事,傅鸢跟着男人回到皇家公馆后,一阵困倦不由席卷全身。
“去休息吧!”看着女孩打了个哈欠,墨亦朗贴心附在她的耳边小声道。
“嗯!”闷闷应了声,傅鸢随即掀开眼尾回问一句,“那你呢?”
“一起?”挑起秀眉,墨亦朗唇角勾勒的笑意中带着几分蛊惑。
明明是在问,可他的口吻听上去却更像是一个陈述句。
这个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?她好像还没准备好啊!
凝眸盯着男人看,傅鸢虽然没说话,但她微带羞涩的脸颊,已然出卖了她的心思。
唇角的笑意不觉间慢慢放大,墨亦朗没吭声,旁若无人一把将女孩抱起。
跟在后面被拍了一脸狗粮的廖仲和裘晚:“……”
不知是酒意上头,还是怎的,一抹绯红不觉爬上了女孩的脸颊,挣了挣,傅鸢作势准备从男人身上往下跳。
“我自己可以走,朗爷还是放我下来吧,你手上还有伤呢!”
“无碍!大不了女朋友再给我包扎一次!”眉宇舒展,墨亦朗灼热的眸子里写满笑意。
“谁是你女朋友,我还没同意呢!”没想到男人平日看着冷漠沉闷,竟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当众秀恩爱,嗔怪一句,傅鸢把头使劲往他怀里埋了埋。
感受到女孩的动作,墨亦朗看她一眼,唇角不觉上扬出好看的弧度。
回到卧室,他把女孩放在床的里侧,尔后,极为自觉的准备转身。
“朗爷不休息吗?”见状,傅鸢叫住男人问了句。
“我去客厅!”两人才刚刚在一起,总需要给她一些时间适应,那种事,吃亏的终究是女孩子,所以,只要她没准备好,他绝不会强求。
傅鸢知道男人的回避是在尊重她,可当她看见他眼眶下的一片青黑时,目光却突然一顿。
这么匆匆赶回来,也不知他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,不由心疼,她下意识伸手将男人拉住。
“床挺大的,朗爷就躺在这里吧!”把身子往里挪了挪,傅鸢极为自然笑着用手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。
客厅里总归不如卧室舒服!后面的半句还没说完,当她抬眼发现男人正用一种饶有深意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时,蓦的顿住。
她当真只是关心他,可从对方的神态来看,想的定然是别的什么意思。
好像,她比他还急!
不觉尴尬,傅鸢蹙了蹙眉,将视线与男人别开,尔后麻利的随手拉了被子,把自己整个裹了进去。
精致惑人的凤眸涌动着波涛,墨亦朗一脸促狭静静看着女孩的所有举动。
许久,屋子里未有任何响动,傅鸢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一角,小心探出头张望,却发现,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自己身边。
发现女孩在偷看自己,墨亦朗偏过头,拉开被子,同时顺势将她圈进怀里。
“朗爷!”猝不及防,傅鸢的心,突然狂跳不止。
前世,她与沈煜婚后从来没有过夫妻之实,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。
关键对方还长着一张妖孽般足以魅惑众生的俊脸!
“放心,这样不会怀孕!”感觉到怀中人儿的紧张,墨亦朗抿唇浅笑,气若游丝的说了句玩笑话。
没有回应,傅鸢只是压着眼皮瞅他一眼,尔后,偎了偎身子,给自己寻了个舒适的位置。
“睡吧!”用手掌揉了揉她的发,墨亦朗轻声吐出两字,磁性惑人的嗓音,温柔的有些不像话。
“嗯!”许是真的困了,傅鸢慵懒应了声,靠在男人怀中安心进入梦乡。
眸光如水,墨亦朗静静看着沉睡中的女孩,眼底波澜翻涌。
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,哪怕她选择离开,他也会拼尽所有保她周全,即便是以性命为代价。
更别说,她现在回来了,只要她能安然待在他的身边,一切都变得值得,此生,就算是负了整个天下,他也绝不负她!
手指轻轻顺着女孩的脸颊划过,拨开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,墨亦朗唇角凛着笑弧,盯着傅鸢看了好一会儿,才阖眸歇息。
……
城东,泛着十足中世纪风的哥特式建筑高高耸立,钳在顶端的圆形大本钟古朴又不失宏伟。
与外面看上去的庄重安静完全不同,建筑里面的一层大厅里乌烟瘴气。
“大大大、小小小!”呛人的浓浓白烟中,赌徒的叫喊声以及骰子卡牌的相撞声此起彼伏。
银泰,整个邺洋最大的一家赌场,分为普通散客厅和高级贵宾厅,贵宾厅的筹码千万起步,可谓是富豪挥金如土、寻欢作乐的专场。
金碧璀璨的穹顶,印着暗纹的红色科曼花瓶波斯地毯顺着长廊绵延至尽头,蕴藏着写不尽的奢华。
外人止步的二层私人赌场,景肃口中叼着烟,姿态懒散向着对面一脸矜贵的男人看去,“这么快追来邺洋,对你,他还真是够锲而不舍!”
虽然没有道明,但景肃说的是谁,墨亦朗心知肚明,冷傲的俊脸平淡无波,他缓缓将口中白烟吐出,“不只是他,该来的都来了!”
“除了墨少秋,还有她?”那女人的手段也是够狠,关键她跟男人的关系还有些特殊,闻言,景肃侧过头向男人看去。
“这回,你怕是要腹背受敌了!”戏谑的勾了勾唇,他依旧还是一贯的玩世不恭,可眼神中却不觉带上几分忧色。
眸光向着远方凝望,墨亦朗黝黑的瞳孔深不见底,方才吐出的烟雾朦胧了他的轮廓,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神秘莫测。
良久,他目光骤然收紧,硬生生将手上抽了一半的香烟掐断,“他们,还不足以构成威胁!”
周身戾气,景肃感觉到男人心中暗藏的愠怒正在隐隐发酵。
他知道,墨家旁支的伎俩,男人从未没放在眼里,因为他是墨亦朗,所以可以拥有傲视一切的资本和实力。
可对手千不该万不该,把心思动在傅鸢身上,虽然只是虚惊一场,但他知道,傅鸢,是墨亦朗的底线。
“打算怎么办?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?”冲着男人挑了挑眉,景肃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凝重。
海城的事情,足以说明,墨亦朗对傅鸢的感情,墨少秋已然知晓,虽然男人足够强大,但对家也不是省油的灯。
从前的墨亦朗,目空一切,什么都不在意,可现在,却有了软肋和牵绊,景肃知道,在接下来的博弈中,傅鸢一定会成为对家的筹码与目标。
阴戾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意,墨亦朗声音沉哑,一字一顿道:“我会保护好她!若有人敢伤她分毫……”
眸中的凛冽不由多了几分,说话间,他修长的手指不断收紧,原本完好无损的瓷杯,瞬间在他掌中粉碎。
“肃哥!”这时,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,其貌不扬的年轻小伙子一脸慌张,气喘吁吁闯了进来。